尊龙网站人生就是博

　　上周的每个下午，笔者几乎都在外面看展或交流，然后晚上要陪小孩，所以断更了。

　　但让腿短笔者特别欣慰的是，这期两篇所写的展，都不在798——显得笔者可能腿也没有那么短，而且视野也没有那么狭窄。一篇的作品是声音艺术，另一篇的作品是关于多元化情感取向的社会认同。

　　由于“当代艺术”的出身，视觉意识往往占据了“当代艺术”中的最重地位，即使是在乍听之下，和视觉没有必然关联的概念艺术中。而作为“当代艺术”一环的声音艺术，也多少笼罩在此阴影下——通过“表演”、“场域”、“交互”、“装置”，诸如此类的名目，视觉意识都是隐匿地在场。

　　娄能斌的大部分声音作品，概莫能外，只是《古舟的孩子们》对花，有些特殊。因为艺术家，在多次修改的方案过程中，将之从一个由“媒介转换”的概念出发点的典型“当代艺术”作品，变成了一件更接近先锋音乐的作品。

　　艺术家的初衷，是由于自身的病痛经历，于是通过协商，从一型糖尿病患者的血糖数据资料库短管短筒，提取数据，直接转变成了声音作品，从而赋予这种本该是不愉悦的个人生命体验（以及同理心周及到同患的无奈），某种升华的意义。而这样的初始意图，也预示着他将这件声音作品尊龙网站人生就是博，变得更接近传统意义上音乐作品，是有某种必然性在里面的。

　　艺术家重新修整这件作品：只保留转化过后，变成和谐的声音，而将“噪音”，剔除在外。然后，让AI生成他所仰慕的古典乐器名家演奏手法，来为他配器琴赋，按自己的听觉，有意图性地分配出节奏和声部，编排曲式，形成一部八个章节的交响曲。于是，这就和遵循“媒介转换”的“直接对应性”教条的类型化“当代艺术”，彻底无缘了。

　　但即使如此独山花灯，笔者也以为，这仍该是一件完全无调性的音乐作品——可事实结果不是；这件作品，在直接的听觉上，竟然似乎，夹在调性音乐和无调性音乐之间。（笔者原本花费了一些篇幅，试图把握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，但后来又删了；这一是因为笔者是这一方面的小白，二是觉得，应该没有太多读者，会特别想听，这种需要乐理知识才能听懂的分析，毕竟咱是一个视觉类当代艺术的公号平台）

　　艺术家告知，“古舟的孩子们”，这个标题，指示向一种被迫的，高度规律化的生活；这和现代人放纵自由的生活方式，形成落差。另外，据艺术家说，其实一开始，直接转换得出的声音里，和谐音的比例不低，但少数不协和音的听觉刺耳度，轻易盖过了和谐音的强度——“自然”本是规律性的，但这规律的力量其实很脆弱，中间的一点点不协，就让“自然”失效，变成混沌（这句不是艺术家说的，是笔者说的）——所以，艺术家才选择了二次加工，花了两年，做出这件作品——比直接写一部交响乐还难。

　　在现场，两个音箱，被布置成了，悬吊和落地的一组对称，摆在展厅正中，产生了视觉上的庄重感。但视觉其实是附加结果。这样布置的用意，是为了模仿古教堂音乐的声音输出相位。两边两个乐谱架，则确实是为视觉，而无伤大雅的附加。

　　展厅附近，博物馆的酒吧里，有娄能斌的另一场“特定场域”声音作品。他从几百部电影中，截取酒吧的声音片段，并将其中的人声消音对称音阶，将剩下的环境白噪音（但偶尔亦有打斗之类的声音），剪辑在一起，放进真实的酒吧里播放。也就是说，这是一件“观者”只能被动接受的“介入艺术”作品；受众长时间置身在作品环境中，作品与具体实用的环境完全融合，没有违和感——

　　如果从教条式的当代艺术解读法来看，把电影中的次要声音，提取出来，作为主要声音，是这件作品的第一个意义点；将拟造的电影中酒吧背景音短断音，和实境的酒吧并置在一起，是第二个意义点；“介入艺术”是一种艺术门类，颠倒／扩展了其常规型态，是第三个意义点。而另一种理解，则是，艺术家只是想要制作一件舒适而不刻意昭显其本身存在感的作品——一方面固然保持制作性的工作体量，但另一方面，又体现一种不经心、不关紧：融入非艺术的现实，自然而然地仿佛不在场，也是一种美好的自由错觉吧。

　　为什么伽让尊龙网站人生就是博，要让公共卫生间，和“无法成为父亲”，成为一桩艺术项目的叙事结构的表里？

　　“无法成为父亲”：生理的，欲望的，禁忌的，在“公共环境”中却需要迂回曲言的“公共议题”。

　　搭建一个仿制卫生间的场景。其间的一部分作品，是由场景而做出形象性的发散联想，再汇入主题；另一部分，是直接为主题思想而创作，然后以合适的方式，置入到场景中。本身，项目中的诸作品，并非先天地、就自然是一个整体。视觉表象的统一是一方面，作为叙事口气的一贯性又是另一方面尊龙网站人生就是博，两者都赋予了整合力量。整体、清晰，但又不沦为刻板的看图说话，这在当下居然是一件特别稀罕、可贵的品质——重点与其说，是伽让不错，不如说，这世道的好多艺术，搞得真的有点糟。

　　“卫生间”看上去挺像卫生间的，但空间上没那么局促，也并不像正常公共卫生间那样，引起不洁、不可久待的感觉。进入展厅短倚音，看到一把墩布，墩布头细看是耐克袜子，运动款的，非常好青年。至于洗手池上耷着的橡胶手套也印着耐克标——未免过于运动、过于雄性荷尔蒙了。

　　“我花了一个月时间，每天跑到精疲力竭为止，并尽量保持各项身体指标不变。与此同时收集过程中流下的汗水，将汗放到两个输液器中，悬于一个滚烫的铁板上。”

　　洗手池、小便池、马桶间、淋浴喷头，都是四个一组：三人成众，第四个是不合群、搞小动作的差异分子（这是空间主理人米诺转述给笔者听的艺术家意图）。

　　其中一个小便池，安了一件 “男人的嘴”：文化常识里，对饮食器官和排泄器官之间，有某种辩证想象；戏仿一款夜店等地常见的、物化女性的、女嘴造型小便池。而艺术家“无法成为父亲”的身份，又使这种戏仿，不仅仅是常见的智力趣味的壳，且具备了更复杂的、情感内核上的同理心波动——

　　指认、并以头尾倒置的方式，再现一种社会性恶意，似乎是艺术家常用的，消解自身愤恨的手段——愤怒化为羞耻，羞耻化为兴奋，兴奋化为戏谑。大概（这是笔者的个人猜测）。

　　马桶间外，瘫着一双叫“男子气概”的鞋：它在视觉上，仿佛某种事发现场留下的痕迹，但艺术家的自我解读，实际更多着意于视觉直观之外，用文本补充的一句说话尊龙网站人生就是博，一句口气是气急了独弦琴、反而戏谑地说的反话：“因太过拥有男子气概，所以走路外八磨平了鞋跟外侧。”

　　“Txl”的触发灵感，或许是电脑／智能手机的词语联想功能。模仿字典词条的视觉形式，让艺术项目的表现方式上，多了一层文献的样貌，丰富了。这件作品的重点，固然在艺术家自我阐释的、没有被机器“联想”到的，避而不可言的那个词；但离题发散时的趣味性，又是作品的另一个层面。

　　厕所隔间，有开着门的，和不可开门的，两种情况。它们的区分，既是场景表层叙事的仿真多样化，也是在构筑一种观览的视角空间，同时，也迎合了某种心理：不可进、不可看，就越是重点想看之所在，这样一种恶趣味——这种趣味如今被艺术家的安排，变成了理直气壮的“正确”行为——重要的作品就在不可光明正大看的那个地方嘛。

　　项目中最重要的点题作品，需要通过隔间里的窥视孔，才能看到。窥视孔则将个人私隐意义上的不可看，和社会规避意义上的禁忌，混合在一起。

　　我们透过窥视孔看到的行为影像，名叫“红”对等拍子。艺术家是个四川人。他在出生的地方、上大学的地方，现在居住的地方等等地域，去到一些和特定社群聚落有关联的场合，进行温和、不惹眼的行为艺术。艺术家将该地点放置的多彩旗，剪掉第一行颜色。这个颜色，在多彩旗中的象征意味，和它单独被减去时的象征意味，是不一样的——一个“不可显示”的姿势，变成了另一个“不可显示”的姿势。结果，是现场另一窥视孔中、拼接成的一色大旗。

　　而另一个“不可显示”的姿势，推演出了第三个窥视孔中，还有一件影像作品：被消音的公共视频。

　　展线的后续部分，伽让将搜集的、自己慢跑时流的汗液（太不卫生了），装进输液瓶（输液瓶，健康！卫生！），挂在淋浴花洒的架子上。点滴滴下来，落到发热板上，嘶的一声蒸发了。叙事线从公共议题，拉回到了个人发泄掉的荷尔蒙。

　　伽让这个艺术项目的具体呈现，与初心荷尔蒙问题意识、如何演变成公共话语问题意识的过程，有种结构形态（形式感）上的同构性。“无法成为父亲”，是一种双重的表态。现场，如荷尔蒙这般、本该是最直截的东西，却被采用了截片的、侧写的、智力玩笑式发散的表达形式。这种形式张力，既基于艺术语言本身的风格取向——因为，冷静的出离愤怒，比泄出来的愤怒，更有力；同时，也是现实所诱发的感受情态，向作品的投射。